困在城市里的年轻人：试图用摆摊挣脱精神内耗

不久前，好利来创始人二儿子罗成开着百万豪车卖6块6的蛋糕，引发不少网友的热议，一度冲上了抖音热搜。

罗成是懂流量的。过去一年，好利来的亮眼营销卷起年轻人的追捧，这位二公子功不可没。这次，罗成把营销地聚焦在成都街头的地摊上，实属与「摆摊创业」这个居高不下的话题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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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摊的创业热潮在小红书可见一斑。关于摆摊的帖子获得数万点赞的不在少数，内容也几乎都是大城市的年轻人发布的。百度搜索指数显示，2023年以来「摆摊」搜索指数几乎翻倍增长，而资讯指数在过去三个月同比增长168%。

摆摊，城管人的萨拉热窝，打工人心中的耶路撒冷。作为当代年轻人的精神副业圣地，几乎身处格子间的「打工人」都对摆摊充满着「不可言说」的热情。在不典型性的抽样调查中，与身边近20位年轻人询问是否有过摆摊的念头，80%的人都表示肯定，其中包括在上海北京年薪百万的大厂管理员。

为何这届年轻人如此热衷那个曾经被认为是「低端职业」的摆摊？我们和几位在城市里有过摆摊经历的年轻人聊了聊。

「摆地摊竟然这么挣钱，我们也去摆地摊吧。」一天深夜，于晓在自己的好友群里突然冒出一句突兀的话。

他刚和他表弟通完电话，受到了来自表弟冲击。于晓在一家中型互联网公司当一个管理者，做着钱「还算过得去，活不多」的工作。刚过30的他正苦恼未来可以做点什么，「毕竟越往后，打工的风险越高。」

那天下班后，他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族群看到大家在讨论表弟和弟媳去重庆新开的夜市里摆夜摊，单做烤苕皮和烤豆干，一天卖了上万元，计算下来那天差不多赚了大几千。

而表弟和弟媳这种「爆火」的生意状态已经持续好多天了，所以他的表妹也蠢蠢欲动，和全家人正在筹划去夜市上卖酸辣粉。他们总结了摆地摊爆火的「三板斧」：

1、有人流的地方：即使不在市中心也没有关系，不要低估重庆人对吃的热情。

2、简单好卖的产品：苕皮豆干也好，酸辣粉也好，都比较简单，等的过程快，所以能卖很多。

3、成本低售价也不要太高：一方面可以保证利润率，另一方面价格实惠可以吸引顾客过来买。

这个秘诀确实在表妹地摊卖酸辣粉的首次征战中得到了印证。白天，在家人的帮忙下酸辣粉和调料都提前准备好了，晚上从5点开始卖到晚上10点，5个小时一共卖了3000元。这极大地刺激了表妹的创业热情。第二天她就到公司把工作辞了，「我把老板开了，那点钱我不稀罕，以后我要赚大钱！」走出公司的表妹在电话里和她的闺蜜说。

摆摊创业的热情在于晓的家族中洋溢着，于晓的表弟在电话中对他说：「哥，你也回来摆地摊吧。不要觉得摆摊儿很苕皮，其实赚的不比那些高学历有面儿的工作少。都是打工的谁也别嫌弃谁。」于晓解释说，「很苕皮」就是丢脸的意思。

后来，于晓的亲姐也打电话过来告诉自己的亲弟弟，摆摊是一种好的创业方式，表弟和他媳妇一个月能赚15万，现在都已经在看重庆的房子了。

和他表弟每日出摊的努力不同，他表妹在摆摊这件事上表现得很年轻潇洒，出摊看心情——三天摆摊两天休息，「赚钱不就是为了花钱享受生活吗？」

于晓说，以前弟弟妹妹因为找不到好工作，还是有些自卑的，摆地摊赚到钱后变得更自信了。从他们的身上，我看到人是可以被改变的，摆摊是人要改变自己命运的表现。

有人把摆摊当做生计，就有人把摆摊当做工具。当摆摊遇上营销人后，摆摊就不仅仅是摆摊，而是一种商业变现的洞察和实验。

小红书博主「小张小张不想上班」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情人节当天，她和她的朋友们人生第一次在北京街头摆摊。为了完美完成这次摆摊大业，她们将互联网运营思维和PMO项目管理经验发挥得地淋漓尽致。

她们建了一个名叫「卖花的小女孩」的5个微信群，并提前一周开始筹备，制定了一份详尽的项目推进执行在线文档，内容包含项目进度表、成本表、销售计划表、销售话术参考、风险预设QA表、复盘和分账结算表。因为这次摆摊，这个年均24岁的少女天团每天都很快乐充实，小张甚至都想好了小红书的发布标题：「3句话，让200个北京男在情人节为我花了4000」。而小红书满屏的摆摊赚钱的帖子，也让她们畅想着2月14号摆摊结束后赚到钱该如何庆祝。

她们决定采取精准营销的策略，五道口是情人节售卖鲜花最佳的地点。后来证明这个策略失败了。「主要的印象就是被城管追着到处跑，很影响正常经营，不得不推着车在50米的范围来回走个不停，露营车太大又不方便移动。」但五道口给了她们宝贵的经验：最容易被说服的是「单身男性」，反而情侣是最难搞的，「男方想买，女方觉得我们卖的贵/没必要，把男方拉走了」。

于是，她们便把目标转移到「单身男性」最多的西二旗。这个地方小张再熟悉不过，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便是在这里的一家互联网大厂打工。「我甚至想要不要去前司办公楼找前同事点对点推销，嗨呀，来都来了！给个面子！多少买点！」

小张她们的计划很好，但西二旗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西二旗。九点多的西二旗人烟稀少，「怎么西二旗这么早就下班啊！这合理吗这不合理！西二旗都不加班了啊！！！互联网真的药丸！」她发出了一波三折涌浪式的冲击。这是小张有生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社恐的她发现原来「话术表」如此好用，多说几次就熟练了。而销售秘诀就是，越跟人多唠嗑几句，下单的概率越大。

不过最后，理想和现实还是存在差距。他们原本立的KPI是营业额4000元，利润率50%，最后的结果是每个人亏了200元。事后她们也做了详尽的复盘，第一条反思则是「不好找猪队友」。

小张说，虽然实际一个人亏200，但是我包装事件的时候没提，因为计划里有一环「二次包装事件+引流+卖经验课」，没做起来是一回事，有没有计划是另一回事。

而即刻用户Yundor也在今年尝试了她的第一次摆地摊卖水果。Yundor在去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我当时思考目标设定的很清晰，要搞明白一级农贸市场的拿货流程，以及二级果农会在我这里怎么拿货，他们关心的问题有哪些，周边档口的销售情况，这些都是我想搞明白的。」

这次「接地气」的尝试，让她对生意这码子事有了更清晰的认识：「通过卖水果这件事我意识到能做得好这门生意的人都是民间金融高手，因为都是在做期货，二级市场果农很难赚到钱，指的就是路边做零售生意的，一般都是上班族转型，一天卖1-2k也只能保持在不亏本也不赚钱的边缘，普通人创业不适合做水果。」

而对摆地摊暴富这件事，她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摆地摊暴富这个事儿我认为是忽悠普通人的一个社会议题，根据我的观察，赚得都是辛苦钱，一年10万左右比较正常。」

大理的集市，是一场狂欢。大理的集市是全国最多的，三天一小场，五天一大场。大理的集市，已经成为旅游的打卡地，旅居者的生存方式之一。

床单厂的集市上，都是年轻人摆摊的地方，但有个白发的老奶奶的摊位格外引人注目。她总是扎着两只辫子，穿着冲锋衣和牛仔裤，地摊上卖的都是她自己手工勾勒的玩具和衣服帽子。

她是湖南人，原来在国企工作。几年前检查出直肠癌，也因此头发花白。后来病得到了治疗，她和她老伴便来到大理养病。因为对大理的感受很好，所以他们便决定在大理租一个小院子，与房东直接租了15年，每年2万，15年共30万，可以5年一交。如今，他们已经在大理呆了七八年了。

「虽然拿着养老金，但也找点事干。」集市是大理的特色，当看到集市上年轻人卖的小玩意后，她觉得自己也可以摆地摊卖点自己织的小东西。织东西她从小就学过，来到大理后她重拾起年轻时的技术，织毛绒玩具、围巾、衣服等，设计也是从网上学的，主要模仿了国外的一些设计，然后自己再重新设计。卖的价位从几十到几百不等。

她说，在大理和一群年轻人摆摊感觉自己也是年轻人。很多喜欢她的作品的人加她微信后，旅游结束回去了还会再次联系，在微信上和她预定她的作品。自己的东西能够被年轻人喜欢，她也觉得很开心，被人认可了。

她时常和她老伴一起开车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说，心态最重要。「人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生活，也不应该只做一种工作。」她也遇到过一些和她有患病经历的人，她用自己的经历去鼓励他们，「和摆摊一样，都是一种缘分，一期一会。」

乐观是一种能力，摆摊只是她的一种生活方式。

人生不是轨道而是旷野。摆摊不是摆烂，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他们拥抱生活的热情，他们抛弃精英思维的勇敢，他们创造生活的赤诚。

摆摊，只是他们把理想更具体化。只要我们勇敢走出去，我们也能够触摸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遇见另一种故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来咖智库”（ID：laikazk），作者：英花，36氪经授权发布。